暖粥里的光阴

厨房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，将窗外的晨光滤得柔和。母亲站在灶台前，手腕轻转，长柄勺在砂锅里划出缓慢的弧线，白粥咕嘟着泛起细小的泡沫，米香混着红枣的甜意，悄悄漫过整个屋子。我倚在门框上看着，她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，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，却丝毫没影响她专注的神情 —— 仿佛熬煮这锅粥，是此刻最要紧的事。

记忆里，这样的场景总在重复。小时候贪睡，常错过早餐时间，母亲便会把粥盛在保温杯里，塞进我书包。课间打开，热气裹着熟悉的味道涌出来，米粒熬得软烂，红枣去核切成小块，连甜度都刚刚好。那时总觉得理所当然，直到后来在外求学，便利店的速食粥再怎么加热，也尝不出那样熨帖的暖意。

去年冬天我生了场病，退烧后没胃口，母亲连夜赶来。她没多说什么，放下行李就扎进厨房，不多时，一碗小米粥端到床头。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，旁边碟子里摆着切得极碎的榨菜。“慢点喝，刚温好。” 她坐在床边，看着我小口吞咽，手指不自觉地帮我拢了拢被角。那一刻，粥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胃里，连带着心里的委屈和脆弱，都被这温柔的暖意包裹着，慢慢消散。

父亲的爱则藏在那些沉默的细节里。上学时，我总爱踩着点出门，每次冲到楼下，都能看到父亲推着自行车站在单元门口，车把上挂着我的书包。他从不催促，只是等我坐好，稳稳地蹬起车子。清晨的风有些凉，他的后背却挺得笔直，像一堵可靠的墙，为我挡住迎面而来的寒意。有次下雨天，路面湿滑，自行车不小心晃了一下，他立刻放慢速度，回头轻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 语气里的担忧，藏都藏不住。

去年春节，我带着相机回家，想记录些家里的日常。镜头里，母亲在阳台晾晒被褥，阳光洒在她的发梢，她一边拍打被子，一边念叨着 “多晒晒太阳，晚上盖着暖和”；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戴着老花镜，仔细地帮我修补去年不小心刮破的围巾，指尖笨拙却认真。我按下快门，看着屏幕里的画面，突然意识到，亲情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，而是这些藏在柴米油盐里的琐碎日常，是那些不轻易说出口，却实实在在的牵挂。

有次和母亲聊天，说起小时候总嫌她唠叨，她笑着摇头：“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，问东问西，长大了倒嫌我话多了。” 我心里一酸，才发现自己这些年忙着工作、忙着生活，竟很少认真听她说话。记得有次视频通话，她兴奋地跟我说小区里新开了家花店，她种的月季开花了，我却因为手头有事，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。后来姐姐告诉我，那天母亲准备了好多话想跟我说，挂了电话后，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。

父亲不擅长表达感情，却总在默默为我付出。我刚工作时，租的房子没有电梯，每次搬家，他都提前请假过来帮忙。沉重的行李箱，他扛在肩上健步如飞，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却从不说累。搬完家后，他又忙着帮我整理房间，把家具摆到最合适的位置，甚至连厨房的调料瓶都按我的习惯排好。临走时，他反复叮嘱我 “晚上锁好门”“记得按时吃饭”，直到我点头答应，他才放心地离开。看着他下楼的背影，我突然发现，父亲的脚步好像不如以前轻快了，后背也微微有些驼，那一刻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又酸又涩。

去年夏天，家里的老房子翻新，母亲特意留了一间房给我，按照我喜欢的风格装修。她打电话跟我商量：“墙面刷成你喜欢的浅蓝色好不好？衣柜做在东边，早上能晒到太阳。” 我笑着答应，心里却满是感动。后来回家看到那间房，浅蓝色的墙面，窗边放着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书桌，衣柜里还留着我上学时穿的衣服，母亲说：“这些衣服都洗干净了，留着做个纪念。” 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，仿佛时光从未流逝，我还是那个可以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。

记得有次出差，因为工作失误，心情格外低落。晚上忍不住给母亲打电话，话还没说几句，就忍不住哭了出来。母亲没有指责我，只是轻声安慰：“没事的，谁还没犯过错呢？累了就回家，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。” 电话那头，父亲接过手机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别给自己太大压力，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 挂了电话，心里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，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重担，在父母的安慰里，慢慢变得轻了。

如今，我也开始学着像父母照顾我那样，去关心他们。每次回家，我会提前买好他们爱吃的东西，帮母亲打扫卫生，陪父亲下棋。母亲总说 “不用你忙活，你歇着就好”，可我知道，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，也是一种幸福。有次帮母亲染头发，看着染发剂一点点覆盖住她的白发，我轻声说：“妈，你一点都不老。” 母亲笑着拍了拍我的手，眼里满是欣慰。

生活就像一杯慢慢熬煮的粥，亲情便是那最醇厚的底色。它藏在母亲熬粥的香气里，藏在父亲沉默的守护中，藏在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常里，却能在我们需要的时候，给予最温暖的力量。或许我们曾经忽略过这份爱，或许我们偶尔会与父母产生争执，但无论走多远，回头望去，总有他们的身影在守候。这份藏在光阴里的亲情，就像冬日里的暖阳，夏日里的清风，默默陪伴着我们，走过人生的每一段旅程。

下次回家，你会先给母亲一个拥抱，还是陪父亲下一盘棋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