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修鞋匠老周总在黎明前支起摊子,铁砧上的铜钉在熹微天光里泛着冷光。他的帆布围裙沾着经年的鞋油,手指关节粗大如老树根,却能把断裂的鞋跟修得比新的还结实。有人说他太执拗,明明可以把破鞋说成真坏,多赚些修补费,可老周从不这样做。“该得的才拿,多要一分,夜里睡不着。” 他磨着鞋底的声音,和巷子里第一声鸟鸣一样准时。
我曾在他摊子前修过一双磨破的皮鞋,那是母亲送我的成年礼。老周用粗麻绳仔细勒紧鞋帮,又在磨损处缝了圈细皮线,末了只收了五块钱。“这鞋还能穿三年,别轻易扔。” 他把鞋递给我时,指腹蹭过鞋面上的纹路,像在抚摸一件珍宝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个人利益从来不是鼓鼓的钱袋,有时只是一双手的温度,一份对得起良心的踏实。
城南的紫藤花架下,总坐着卖花的阿婆。她的竹篮里永远只放十种鲜花,茉莉、栀子、雏菊,都是自己在后院种的。有次我晚归,看见她把没卖完的花分给路过的孩子,花瓣上的露珠沾在孩童的衣襟上,像一颗颗透明的星星。阿婆说自己年轻时在纺织厂做工,每个月最盼着发薪水的日子,不是为了买新衣服,而是能给乡下的母亲寄去生活费。“那时觉得利益就是能让娘过上好日子,现在老了,才知道看着别人拿着花笑,也是一种利益。”
去年冬天我在书店遇到一位老先生,他正戴着老花镜抄写诗集里的句子。老先生说自己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,一辈子没攒下多少积蓄,却收藏了满满一柜子的书。“年轻时想买本《诗经》,攥着零花钱跑了三家书店,最后还是店员通融才赊账买下。” 他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,眼神里满是温柔,“现在想想,那些年为了买喜欢的书省吃俭用,也是在追逐自己的利益。这种利益,比存折上的数字更让人踏实。”
小区楼下的早餐店老板娘总在蒸笼旁放一个保温桶,里面是免费的小米粥,留给没带钱的老人或赶时间的学生。有人问她不怕亏本吗,老板娘笑着摇头:“我刚开店时,有次遇到台风天,食材运不过来,是邻居们把家里的米和菜拿过来救急。现在我不过是把这份情还回去,哪能算亏本?” 保温桶上的红漆虽然掉了几块,却在清晨的雾气里,暖得让人心里发颤。原来个人利益从来不是孤立的岛屿,有时它是你帮我一把,我扶你一程的温暖,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照亮的光。
我曾在旅行时遇到一位手艺人,他在古镇的巷子里做竹编,竹篾在他手中翻飞,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精巧的竹篮。他说自己做这行三十年,从最初为了谋生,到后来慢慢爱上竹编的纹路。“以前觉得能多卖几个竹篮就是利益,现在看着年轻人来学竹编,看着老手艺能传下去,比赚多少钱都开心。” 他把做好的竹篮递给一个小姑娘,小姑娘捧着竹篮的模样,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。那一刻我忽然懂得,个人利益的模样有很多种,它可以是谋生的手艺,也可以是传承的责任,可以是自己的欢喜,也可以是别人的笑容。
傍晚时分,我常坐在阳台看楼下的人来人往。有下班回家的年轻人,手里提着给家人买的水果;有放学的孩子,蹦蹦跳跳地拿着刚买的糖葫芦;有相濡以沫的老人,互相搀扶着在公园散步。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,都在追逐着属于自己的利益。这些利益或许平凡,或许微小,却像一颗颗星星,点亮了寻常的日子。
记得小时候,母亲总在衣袋里给我藏一颗糖,那是她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下来的。每次我从她衣袋里摸出那颗糖,甜意总能从舌尖蔓延到心里。那时我以为,利益就是那颗甜甜的糖,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。长大后才明白,母亲把糖留给我时,她心里的甜,或许比我嘴里的更甚。原来个人利益从来不是自私的独享,有时它是你把甜分给别人,自己也能尝到双倍的甜,是你为别人付出时,自己也能收获满心的暖。
巷口的老周收摊了,他把工具仔细放进帆布包,铁砧上的铜钉在夕阳下闪着光。阿婆的竹篮空了,她正收拾着摊子,准备回家给后院的花浇水。书店里的老先生合上了诗集,指尖还停留在那句 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” 上。早餐店的老板娘擦干净了保温桶,准备明天一早再装满热腾腾的小米粥。他们都在自己的生活里,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利益,这些利益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模样,却像檐角的月光,温柔地照亮了每一个寻常的日子。
我们每个人都在追逐个人利益,只是有人追着追着,就忘了利益原本的模样。其实利益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,不是贪婪的占有,它可以是一双手的温度,一本书的重量,一朵花的芬芳,一颗糖的甜。它可以是你为自己努力的踏实,也可以是你为别人付出的温暖。就像老周修鞋时的认真,阿婆分花时的温柔,老先生抄诗时的专注,老板娘熬粥时的用心,这些都是个人利益最动人的模样。
那么,当你下次想起个人利益时,会先想到什么呢?是衣袋里的那颗糖,还是檐角那片温柔的月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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