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浴室暖光灯晕开圈橘黄色的光斑,把瓷砖照得像块浸了水的蜂蜜糕。我举着卸妆棉的手悬在半空,看镜子里那张被粉底、眼线和口红堆砌起来的脸,突然想起下午开会时,实习生小姑娘偷偷塞给我的薄荷糖 —— 她大概没发现,我嘴角的口红早就蹭到了咖啡杯沿。
卸妆棉蘸了卸妆油往脸上按的瞬间,像给紧绷了一天的皮肤松绑。睫毛膏晕开的黑色顺着脸颊往下淌,活像刚哭过一场,却比真哭时多了点恶作剧般的轻松。记得有次和闺蜜视频,她对着镜头边卸假睫毛边吐槽客户,假睫毛掉在卸妆棉上卷成小蜈蚣,我们俩笑得差点把手机屏戳碎。
卸妆从来不是简单的 “擦掉颜色”。合租的室友是话剧演员,有次凌晨三点看她在厨房翻卸妆膏,眼尾的油彩混着汗水凝成块,她却边哼着跑调的唱词边往脸上糊卸妆水。“你知道吗,” 她突然转头冲我笑,眼角的亮片掉进锅里,“每次把油彩卸干净,才觉得自己真正从舞台上走下来了。”
我见过最狼狈的卸妆是在公司茶水间。策划组的姐姐被甲方临时推翻方案,躲在里面对着小镜子猛擦口红,擦到嘴唇发红还在念叨 “明天重新来”。后来她教我,带一支卸妆膏在包里,不是为了补妆,是怕哪天绷不住了,至少能干干净净地哭。
卸妆油在掌心搓开的触感很奇妙,像融化的雪。去年冬天加班到深夜,在洗手间卸妆时发现水龙头滴的水结了层薄冰,可脸上的卸妆油却暖乎乎的。那时候突然明白,为什么妈妈总说卸妆比化妆重要 —— 化妆品是给别人看的,卸妆才是跟自己相处。
有次和朋友去露营,没有卸妆水就用橄榄油代替。大家围坐在篝火旁,边擦脸边笑彼此卸了妆的样子,月光把每个人的轮廓照得很柔和。那天晚上没人提工作,没人聊穿搭,只说小时候偷用妈妈口红被发现的糗事,说第一次化妆时紧张得手抖。
卸妆棉擦过额头的瞬间,能感觉到一天的疲惫都跟着掉下来。有次赶项目报告,连续三天只睡了六个小时,卸妆时发现眼角的细纹深了好多,吓了一跳。可当把脸上的妆都卸干净,看着镜子里那个带着黑眼圈却很真实的自己,突然就不慌了 —— 原来比起完美的妆容,真实的样子更让人踏实。
闺蜜总说我卸妆太马虎,像在完成任务。直到有次她失恋,在我家借住,我看着她对着镜子慢慢卸妆,擦完最后一下时突然笑了:“你看,没了眼线,我眼睛好像变小了。” 那天晚上我们挤在一张床上,她没哭,只是说以后要学好好卸妆,就像学好好照顾自己一样。
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的声音很轻,像雨打在窗台上。梅雨季节的时候,房间里总是潮乎乎的,卸妆时总觉得脸上的妆卸不干净。有次索性不卸了,第二天醒来发现额头冒了个痘,摸着那颗小小的红疙瘩,倒觉得比光滑的脸蛋更亲切 —— 它在提醒我,再忙也不能忘了好好对待自己。
现在慢慢学会了享受卸妆的过程。把头发扎成丸子头,用温热的毛巾敷敷脸,然后挤一点卸妆膏在手心,慢慢在脸上打圈。这时候不会想没写完的邮件,不会想明天要交的方案,只专注于指尖下皮肤的触感,看彩妆一点点融化,露出下面本来的样子。
有时候会故意放慢卸妆的速度,看睫毛膏化成小条条掉在卸妆棉上,看口红晕开成一片模糊的红。就像把一天的角色都卸下来,演员变回普通人,精致的白领变回爱啃薯片的姑娘,带点小雀斑的脸蛋不用再被粉底遮住,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也不用藏着掖着。
楼下的便利店阿姨总说,看一个人真不真诚,就看她卸了妆的样子。刚开始不懂,后来发现确实如此 —— 那些在妆容下藏着的疲惫、开心、委屈,卸了妆之后都会悄悄露出来。就像雨天过后的天空,再厚的云层也会散开,露出本来的颜色。
有次参加朋友的婚礼,看着新娘在后台卸妆。化妆师刚把她的头纱摘下来,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卸妆棉,边擦边说:“可算能喘口气了。” 婚纱还穿在身上,高跟鞋还踩在脚上,可当脸上的妆一点点消失,她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—— 那是卸下所有装饰后,最真实的喜悦。
卸妆其实是件很私人的事。没人会在你卸妆时评判你的样子,没人会在意你眼角的细纹和嘴角的痣。只有镜子里的自己,和指尖下真实的皮肤。这时候才会发现,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学习化妆,想把自己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,却忘了最该喜欢的,是那个卸了妆的自己。
现在每次卸妆,都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。不管今天过得好不好,不管妆花没花,至少在这一刻,我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。擦完最后一下,关掉浴室的灯,房间里只剩下窗外的月光,心里却很踏实 —— 因为知道,明天醒来,又能以最真实的样子,去迎接新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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