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的修鞋铺开在巷口第三间门面,没有醒目的招牌,只在木质门框上挂着块褪色的蓝布帘,帘角绣着歪歪扭扭的 “修鞋” 两个字。铺子不大,约莫六七个平方,靠墙摆着一张掉漆的旧木桌,桌上整齐码着锤子、锥子、线轴这些工具,桌腿边堆着几摞不同材质的皮子,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,在皮子上洒下细碎的光斑。
每天清晨,老周总会提前半小时到铺子。他不慌不忙地拉开布帘,把折叠椅搬到门口,再从里屋端出一个搪瓷缸,缸里泡着自家炒的绿茶。街坊们都知道,只要看到那把蓝布帘被拉开,就意味着有需要修鞋的,随时能来。有时早高峰路过,会有人把鞋子放在门口,附上一张纸条写清需求,晚上下班再来取,老周从不会弄错,也从不多收一分钱。

去年冬天,巷尾的张奶奶提着一双棉鞋来找老周。那棉鞋的鞋底已经磨穿,鞋帮也开了线,张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老周啊,这鞋穿了三年,扔了可惜,你看还能补补不?” 老周接过鞋子,翻来覆去看了看,笑着说:“能补,就是得费点功夫,您后天来取成不?” 张奶奶连忙点头,又从口袋里掏出钱,老周却摆了摆手:“先不急,等修好了您再给。”
往后的两天,老周一有空就琢磨那双棉鞋。他先是找了块厚实的牛皮,比着鞋底的尺寸裁好,又用细砂纸把鞋帮开线的地方磨平,再一针一线地缝补。缝的时候,他特意用了更粗的线,每一针都拉得紧紧的,生怕不结实。到了约定的那天,张奶奶来取鞋,看到鞋子焕然一新,鞋底牢牢地粘在上面,鞋帮的线也缝得整整齐齐,眼眶一下子就红了:“老周啊,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,还这么用心。” 老周挠了挠头,把鞋子递给她:“您满意就好,这点小事不算啥。”
铺子开了十几年,老周修过的鞋子数都数不清。有年轻人穿坏的运动鞋,有上班族磨破的皮鞋,还有老人舍不得扔的旧布鞋。不管是什么鞋,他都一样认真对待,从不会因为鞋子便宜就敷衍,也不会因为鞋子名贵就抬高价格。有人劝他,现在修鞋的少了,不如把铺子扩大,多加点业务,老周却摇了摇头:“我这手艺就够修鞋的,把这点事做好就行,不用搞那么复杂。”
夏天的时候,巷口来了个卖西瓜的小贩,每天推着三轮车在铺子旁边摆摊。有时小贩忙不过来,老周会帮着看会儿摊子;遇到下雨天,小贩也会把西瓜搬到铺子门口避雨。一来二去,两人就熟了。有次小贩的三轮车轮胎坏了,推着车到处找修车铺,老周看到了,从铺子里拿出工具,帮他把轮胎补好。小贩要给钱,老周不肯收:“都是街坊,互相帮个忙,哪能要钱。”
傍晚的时候,铺子门口总会聚集几个下棋的老人,老周收摊晚,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。有时有人走了,缺个对手,老周也会凑上去下两盘。他下棋不慌不忙,赢了不骄傲,输了也不气馁,就像他修鞋一样,慢慢来,不着急。有次一个老人下棋输了,有点不高兴,老周笑着说:“下棋嘛,就是图个乐呵,输赢不重要。” 老人听了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有天晚上,下了场大雨,第二天早上,老周发现铺子门口的台阶塌了一块。他没找人来修,自己从家里扛来水泥和沙子,一点点把台阶补好。补的时候,路过的街坊问他:“老周,怎么不找个师傅来修啊,自己弄多累。” 老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:“这点活自己能弄,省点钱是点,再说也不麻烦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,巷口的变化越来越大,旁边的铺子换了一家又一家,只有老周的修鞋铺,还是原来的样子。蓝布帘依旧挂在门框上,旧木桌依旧摆在墙边,老周依旧每天清晨拉开布帘,泡上一杯绿茶,等着需要修鞋的街坊。有人问他,打算把铺子开多久,老周想了想,笑着说:“只要还有人来修鞋,我就一直开下去。”
现在,每天路过巷口,还是能看到老周坐在门口修鞋的身影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落在他手里的鞋子上,也落在巷口来来往往的人身上。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,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,可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,这样普普通通的修鞋铺,却成了巷里人心里最踏实的存在。或许,生活本来就是这样,不需要太多波澜,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平实与温暖,才最让人安心。
不知道再过十几年,巷口的修鞋铺会不会还在,老周会不会还坐在门口修鞋。但只要想起巷口那抹蓝色的布帘,想起老周低头修鞋时认真的模样,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暖意。也许,这就是平实生活最动人的地方,它不像烟花那样绚烂夺目,却能像溪流一样,缓缓流淌,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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