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塔克拉玛干边缘,毒辣的太阳把戈壁滩烤得发烫,空气里飘着细沙,吸进鼻腔都带着刺痛感。李建明蹲在临时搭建的板房前,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工程图纸,指尖在 “完井方案”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。作为这支石油勘探队的完井工程师,他心里清楚,眼前这口编号为 “克深 12-3” 的井,是整个区块能否顺利产油的关键,而接下来的完井作业,每一步都容不得半点差错。
勘探队已经在这片戈壁上扎营三个月,从钻井到固井,一路克服了沙尘暴、高温、地层复杂等多重难题,如今终于到了完井的最后阶段。完井工程不像钻井那样充满轰鸣与挖掘的张力,却像是给油井 “穿衣服”“装心脏” 的精细活 —— 要把井筒与地层之间的通道建好,还要安装好井口装置,确保石油能平稳地从地下流到地面,同时避免地层水、泥沙混入,保护井筒不被腐蚀。李建明记得刚入行时,师傅就跟他说:“完井是给油井‘送终’也是‘接生’,做得不好,前面所有功夫都是白费。”

这天清晨,李建明刚走到井口旁,就发现值班的年轻技术员小张正皱着眉盯着压力表。“李工,不对劲,套管试压的时候压力降得比预期快,是不是有漏点?” 小张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。李建明心里一紧,套管是完井工程里的 “防护服”,一旦出现漏点,地层里的水和泥沙就会渗入井筒,不仅影响产油,还可能导致井筒报废。他立刻让团队暂停作业,自己趴在井口边,借着晨光仔细检查套管的接口处,又让技术人员调取了之前固井时的水泥返高数据。
“可能是固井时水泥没有完全封到设计高度,导致套管和地层之间有缝隙。” 李建明一边分析,一边召集团队开会。有人提议重新固井,但这样会耽误至少三天时间,而眼下油田的投产计划已经临近;也有人说可以用化学堵漏剂,但风险太高,一旦堵漏剂堵塞了油层的通道,后果更严重。李建明坐在临时会议室的小板凳上,手里翻着厚厚的完井手册,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口井从开钻到现在的每一个环节。他突然想起,在钻井过程中,这一区域的地层有一段页岩层,质地非常脆弱,可能在固井时因为压力变化导致水泥与套管贴合不紧密。
“不用重新固井,也不用化学堵漏剂。” 李建明突然开口,“我们用挤水泥的方式,针对漏点区域精准补注水泥。先通过声波测井确定漏点的具体位置,然后用连续油管把水泥浆送到漏点处,控制好压力和排量,确保水泥能填满缝隙。” 这个方案既节省时间,又能避免对油层造成伤害,但对操作精度的要求极高 —— 连续油管的下入深度误差不能超过半米,水泥浆的配比也要分毫不差。
接下来的两天里,李建明几乎没合过眼。白天,他盯着测井仪器的屏幕,一点点确认漏点位置;晚上,他在板房里反复计算水泥浆的配比,还亲自去物资仓库检查水泥的质量。当连续油管缓缓下入井筒时,他站在井口旁,眼睛死死盯着深度计数器,每下降一米就喊一声 “停”,让技术人员核对数据。小张后来回忆说:“那时候李工的嗓子都哑了,却连口水都顾不上喝,生怕出一点错。”
终于,在第三天下午,挤水泥作业完成。当技术人员再次进行套管试压时,压力表上的数值稳稳地保持在设计范围内,没有一丝下降。现场的工人们都欢呼起来,小张更是激动地抱住了李建明。李建明却只是松了口气,走到井口边,用手轻轻拍了拍冰冷的套管,像是在安抚一个刚闯过难关的孩子。
解决了套管漏点的问题,接下来就是下生产管柱和安装井口装置。生产管柱是油井的 “血管”,要把地下的石油输送到地面,上面还得安装封隔器、筛管等工具 —— 封隔器能把不同油层分开,避免层间干扰;筛管则像 “滤网”,防止泥沙进入管柱。李建明特意让团队放慢了下管柱的速度,每下一根管柱,都要检查螺纹是否上紧,工具是否完好。有一次,他发现一根筛管的滤网有细微的划痕,立刻让工人换了新的,哪怕那根筛管已经运到井口,再换需要多花两个小时。“现在多花两个小时,将来就能少出大问题。” 李建明对不解的工人说。
井口装置的安装更是马虎不得,这是油井与地面管网连接的 “接口”,不仅要能承受高压,还要方便后续的修井和采油作业。李建明亲自指导工人安装法兰盘,每一颗螺栓的拧紧力矩都要用扭矩扳手严格控制,确保法兰面密封严实。当最后一颗螺栓拧紧时,夕阳已经把戈壁滩染成了金黄色,井口的阀门在余晖下泛着金属的光泽,像一座小小的纪念碑。
就在大家以为完井作业即将顺利结束时,新的问题又出现了。在下完生产管柱后,进行地层测试时,油流的产量比预期低了近三分之一。小张拿着测试报告,脸色又沉了下来:“李工,难道是油层被污染了?” 李建明却没有慌,他让技术人员取了油样进行分析,又查看了地层测试时的压力曲线。“不是油层污染,是完井液的黏度太高,堵塞了油层的孔隙。” 李建明很快找到了原因。完井液是完井过程中用来平衡地层压力、保护井筒的液体,但如果黏度太大,就会附着在油层的岩石表面,影响石油的流动。
“立刻更换完井液,用低黏度、低伤害的无固相完井液。” 李建明当机立断。更换完井液需要把井筒里原有的液体全部循环出来,再注入新的完井液,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十几个小时。李建明带着团队守在井口,每隔半小时就检测一次循环液的黏度和密度,确保新的完井液符合要求。到了后半夜,戈壁的温度骤降,寒风刮得人直打哆嗦,李建明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小张身上,自己则裹着一条薄毯子,继续盯着循环罐的液位计。
第二天清晨,当新的完井液全部注入井筒后,再次进行地层测试时,流量计上的数字开始缓慢上升,最终稳定在设计产量之上。看着原油顺着管线缓缓流入储油罐,泛起层层油花,现场的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。小张兴奋地跑过来,递给李建明一瓶矿泉水:“李工,成了!我们成功了!” 李建明接过水,喝了一口,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,他望向远处的沙丘,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,金色的光芒洒在井口装置上,也洒在每个人的脸上。
如今,“克深 12-3” 井已经顺利投产,每天都在为油田输送着黑色的 “工业血液”。李建明偶尔会站在井口旁,看着原油源源不断地流出,想起那段在戈壁上攻坚的日子 —— 那些盯着压力表的清晨,那些计算数据的深夜,那些解决问题后的欢呼,都成了他记忆里最珍贵的片段。他知道,每一口油井的完井工程,都是一场与细节的较量,都是一次对耐心和专业的考验。而在这片广袤的戈壁上,还有更多的油井等待着被 “唤醒”,还有更多的完井故事等待着被书写。当风吹过井口,发出轻微的嗡鸣时,仿佛在诉说着这些藏在地下深处的 “井” 彩瞬间,也在期待着下一次与完井工程师们的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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