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阿福的古董奇遇记

明朝宣德年间，苏州城的护龙街上有家 “聚宝阁”，掌柜陈阿福是个出了名的妙人。此人左眼有点散光，看东西总爱眯成一条缝，却偏要自诩 “火眼金睛”，专收稀罕古董。街坊们常打趣他，说他收的宝贝一半是真，一半是能把死人说活的故事，陈阿福听了从不恼，还捋着山羊胡笑：“古董无真假，全看故事佳嘛！”

这日清晨，陈阿福刚把店门支开，就见个穿青布长衫的后生抱着个木匣闯进来。后生气喘吁吁，额头上的汗把发髻都打湿了，开口就喊：“陈掌柜，您看这宝贝！” 陈阿福眯起散光眼，慢悠悠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，心里却犯起了嘀咕：往常来送宝贝的不是长袍马褂的老员外，就是贼眉鼠眼的小贩，这么慌张的后生倒少见。

后生把木匣往柜台上一放，“咔嗒” 一声打开锁扣。陈阿福凑过去一看，里面躺着个巴掌大的铜炉，炉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，底部还印着 “宣德年制” 四个字。他伸手摸了摸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—— 这铜炉的包浆看着倒像那么回事，可宣德炉哪有这么小巧的？

“后生，这炉哪儿来的？” 陈阿福指尖在柜面上轻轻敲着，眼睛却没离开铜炉。后生咽了口唾沫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是我家祖传的，原本是我太爷爷在宫里当差时得的赏赐，如今家里急用钱，才忍痛拿出来卖。” 这话一出口，陈阿福差点把刚喝的凉茶喷出来 —— 宫里当差的赏赐宣德炉？还这么个迷你版？这要是真的，宫里的人怕是都用惯了袖珍玩意儿。

可陈阿福面上没露声色，依旧眯着眼打量铜炉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“宣德炉讲究铜质精纯，纹路流畅，你这炉看着…… 嗯…… 倒也别致。” 后生一听有戏，连忙追问：“那您看能给多少银子？我娘还等着钱抓药呢！” 这话里带着哭腔，陈阿福心里却更犯疑了 —— 哪有卖祖传宝贝还急着报家丑的？

正琢磨着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，只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提着个篮子闯进来，一看见后生就喊：“二柱子！你娘让你回家拿药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？” 后生听见这声喊，脸 “唰” 地一下就白了，慌慌张张地想把铜炉往木匣里塞。

陈阿福眼疾手快，一把按住木匣：“别急着收啊，你娘不是还等着钱抓药吗？” 汉子这才注意到柜台上的铜炉，凑过来一看，突然 “噗嗤” 一声笑了：“哎哟，二柱子，你怎么把你爷爷生前用的熏蚊炉拿出来了？这玩意儿去年夏天还在院里用着呢，怎么就成宫里赏赐的宣德炉了？”

这话一出，后生的脸涨得像个熟透的柿子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陈阿福也忍不住笑了，他拿起铜炉翻过来一看，底部除了 “宣德年制”，角落里还刻着个小小的 “王” 字 —— 那是街尾王铁匠的记号，去年他还在王铁匠铺里见过同款熏蚊炉，一模一样。

“后生，” 陈阿福把铜炉放回木匣，忍着笑说，“你这‘宣德炉’要是真能卖钱，我这聚宝阁早就改成金山银库了。不过看你一片孝心，我这儿有二两银子，你先拿去给你娘抓药，要是以后真有宝贝，再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
后生又羞又愧，接过银子连连道谢，抱着木匣一溜烟跑了。汉子见状，也笑着向陈阿福道谢：“多谢陈掌柜宽宏大量，这孩子也是急糊涂了，才想出这么个主意。” 陈阿福摆摆手：“没事，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？再说了，这熏蚊炉做工也算精细，当个玩意儿收藏也不错。”

汉子走后，陈阿福把那二两银子的事儿抛到脑后，继续整理货架。可没一会儿，就见个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来，手里还拿着个布包。老妇人走到柜台前，把布包往桌上一放，开口就说：“陈掌柜，我听说你收古董，你看看我这宝贝值多少钱？”

陈阿福连忙扶老妇人坐下，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，这才打开布包。布包里裹着个青花瓷瓶，瓶身上画着几只游水的鸭子，看着倒有几分雅致。陈阿福仔细看了看瓶口和瓶底，心里又有了谱 —— 这瓶子的釉色太亮，不像是老物件，倒像是前两年景德镇新出的货。

“老人家，这瓶子是您的吗？” 陈阿福轻声问。老妇人点点头，叹了口气说：“是我那死鬼老头子留下的，他生前总说这是唐朝的青花瓷，能值不少钱，我琢磨着家里揭不开锅了，就拿来给您看看。” 陈阿福听了，差点把刚端起来的热茶洒在手上 —— 唐朝的青花瓷？这要是真的，那可是稀世珍宝，可眼前这瓶子，怎么看都像是仿品。

他正想跟老妇人解释，就见门外又闯进来个人，正是刚才那个汉子。汉子一见老妇人，就着急地喊：“娘！您怎么把家里装菜油的瓶子拿来了？那是我前几天从镇上买回来的，才用了没几次呢！” 老妇人一听，愣了愣，拿起青花瓷瓶仔细看了看，突然拍了拍大腿：“哎哟，我怎么把这瓶子拿错了？老头子留下的那个在里屋柜子里呢！”

陈阿福听了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老妇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，拄着拐杖就要走。陈阿福连忙叫住她，从柜台里拿出两串铜钱递给她：“老人家，这点钱您拿着，买点吃的。要是真找到老头子留下的宝贝，再拿来给我看看。” 老妇人接过铜钱，连连道谢，拄着拐杖慢慢走了。

汉子看着老妇人走远，才不好意思地对陈阿福说：“陈掌柜，真是对不住，我娘年纪大了，记性不好，总把东西弄混。” 陈阿福摆摆手：“没事，老人家也是一片心意。再说了，这装菜油的瓶子画得还挺好看，当个摆设也不错。”

汉子走后，陈阿福坐在柜台后，看着窗外人来人往，忍不住笑了。他想，自己开这聚宝阁这么多年，收过真宝贝，也遇过不少像二柱子和老妇人这样的趣事，这些趣事比真宝贝还让人开心。

正想着，就见个穿绸缎衣裳的员外提着个锦盒走进来。员外一进门就笑着说：“陈掌柜，我这儿有个宝贝，您一定喜欢。” 陈阿福连忙起身迎接，心里却犯起了嘀咕：这员外是城里出了名的收藏家，手里应该有真宝贝吧？

员外打开锦盒，里面躺着个玉佩，玉佩晶莹剔透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，看着就价值不菲。陈阿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，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抚摸着，心里暗暗称赞 —— 这玉佩的质地细腻，纹路流畅，一看就是上等好玉。

“员外，这玉佩真是稀世珍宝啊！” 陈阿福忍不住赞叹道。员外听了，得意地笑了：“那是自然，这玉佩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，据说这是前朝皇后戴过的玉佩。” 陈阿福听了，心里一动 —— 前朝皇后戴过的玉佩？这要是真的，那可就值钱了。

他正想仔细问问玉佩的来历，就见门外跑进来个小厮，气喘吁吁地对员外说：“老爷，不好了！夫人把您放在书房里的玉佩拿去给小姐当玩具了，小姐把玉佩摔碎了！” 员外一听，脸色 “唰” 地一下就白了，着急地问：“哪个玉佩？” 小厮说：“就是您昨天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那个，刻着凤凰的玉佩！”

员外听了，手里的锦盒 “啪” 地一声掉在地上，里面的玉佩滚了出来。陈阿福捡起玉佩一看，突然 “噗嗤” 一声笑了 —— 这玉佩的质地虽然不错，但上面刻着的凤凰翅膀上，竟然有个小小的 “李记玉器铺” 的记号，那是街东头李掌柜的铺子，前几天他还在李掌柜铺里见过同款玉佩，李掌柜说这是他前几天刚做出来的新活。

员外捡起玉佩一看，也傻眼了。他这才明白，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 “前朝皇后玉佩”，竟然是李掌柜刚做出来的新活。陈阿福看着员外懊恼的样子，忍不住安慰他：“员外，没事，这玉佩虽然不是前朝皇后戴过的，但质地和做工都不错，戴着也好看。再说了，就当是买个教训，以后买宝贝多留心就是了。”

员外听了，叹了口气说：“唉，都怪我太贪心了，才会上当受骗。陈掌柜，还是您识货，以后我买宝贝，一定先拿来给您看看。” 陈阿福笑着说：“没问题，以后您有什么宝贝，尽管拿来给我看。”

员外走后，陈阿福坐在柜台后，看着手里的玉佩，忍不住笑了。他想，自己开这聚宝阁，不仅能收到宝贝，还能遇到这么多有趣的事，这大概就是开古董店的乐趣吧。

夕阳西下，陈阿福关上店门，心里还在想着白天发生的趣事。他觉得，这些趣事就像一颗颗珍珠，串起了他的古董人生，比任何珍贵的古董都要宝贵。